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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辛亥革命知见 (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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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第二件作用为支持四方。革命较安定的各省,多以上海马首是瞻,仿效上海军政府组织法。革命近于人自为战,但亦一盘散沙。浙江革命后组织,即是到上海向膺白索取的蓝本。葛湛侯先生《悼膺白学兄》文中记辛亥(一九一一)一节曰:“膺兄既毕业于日本……其关心最切,联系最密者,则故乡之革命策动也……清廷起用袁世凯,驱其北洋久练之众……直压武汉,革命势力岌岌其危……陈公英士已在上海准备响应,浙江内部亦已筹划成熟。不意南京第九镇举事不密,为张勋铁良等所败,于是武汉之势益孤,各地响应之呼声虽盛,而实力莫举。膺兄与英士先生遂决举平时苦心准备之沪浙两地,相继起义,时为辛亥九月十三日,杭州省垣则为翌日十四日也。是役予忝列参谋,接洽颇审。使非有此迅雷手段,以奠定中外视听所系全国金融总汇之上海,则武汉新挫之众,何以支持,南京初退之师,何以收容,而袁世凯等之赞成共和,更岂若是其易易耶?”湛侯先生是我堂舅,与膺白在浙江武备同学,其入同盟会系膺白所介绍。辛亥浙江起义,由上海密运武器到杭,均预置其寓所,攻南京时为浙军参谋,作战计划是他所拟。

上海对南京临时政府,上自各省代表之接洽,下至总统府庶务之微,均为第一准备站。战事若再延续,最急切的责任亦在上海。中山先生命膺白为兵站总监,筹备北伐后方之事,而膺白乃沪军都督之参谋长也。膺白所领的一师兵,本隶沪军,为第一师,克强先生为临时政府陆军总长,改为第二十三师,隶中央政府。廿三师原来驻区在松江以北至上海北站,渐渐进驻南京,故后来留守府及江苏都督府的卫队都有廿三师的兵。膺白往来沪宁,日不暇给,铁路局为之添开夜车。黄伯樵先生《怀黄膺白先生》文:“克强先生在南京组织元帅府,并筹备组织临时政府,余亦效奔走于其间。政府成立,大总统孙公与陆军兼参谋总长黄克强先生,均时时以重要国事咨询先生。其时上海为各方政治军事总枢,英士先生倚先生如左右手。先生奔走京沪,顾此失彼,因由沪军都督府商于当日之沪宁铁路当局,行驶夜车;京沪路之有夜车,实自先生始。”伯樵先生是辛亥(一九一一)随克强先生在汉阳又在南京的人。提起廿三师,后来南北议和,没有战事,故亦未见战功。惟有两点非常之事,其一自请解散,其二出了国家不世之才。朱铎民(镜宙)先生《内政外交中之黄膺白先生》文:“诸藩归政为日本明治维新之基点,日本之所以能成为近代式之国家者,实皆出自当日诸藩热诚爱国,以军政大权举还国家之所赐。膺白先生当辛亥……统一告成,即以解散二十三师请,以为军权归还中央之首倡。其眼光之远大,爱国之热诚,当世宁有其匹,惜乎继起无人。”若以后来癸丑(一九一三)成败论,则这一举是书生之见,功过不可知。

上海在辛亥(一九一一)第三件贡献为本身秩序安定。其他各省在短期内易长之事频见,人事纷更,即浙江亦未免,独上海有始终如一之健全组织。上海贴近租界,国际观瞻所系,自发难以至结束,无扰乱可与人以口实之事,此亦不能不归功于上海当时有一支节制之师。廿三师虽属新练,然士兵系浙东纯朴农民,官佐系留日士官或浙江武备出身,都受过专门教育,亦大半为同盟会同志。张岳军(群)先生以四川人而在廿三师,蒋先生(时犹名志清)的一团则由宁波而来会合。当时一般组织,不免才散而逾量,独廿三师有精选集中之效。其后编遣之易,亦因当事者均有国家观念,不以一点武力为已足。

上海虽对辛亥(一九一一)有上述贡献,然上海已竭其力,上海仅一商埠而不是一宝库。短期间,一家惟一的商办银行“信成银行”,其协理沈缦云先生为上海革命后财政司长,发行沪军军用票以致信成银行破产清理。中山先生抵沪之日,宁沪同志望眼欲穿,急于知海外归来,有何外交助力和华侨捐款。二者为革命党所急需,而后者尤为燃眉之急,均非一般同志所曾接洽。实际,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以前,南北已停战,开始议和,捐款并无所得。

(三)再说握北洋新军实力之袁世凯。所谓北洋新军系指袁世凯在天津小站所练的一系,亦即其后来为祸中国二十年的北洋军阀。袁初在天津练兵,后在天津任北洋大臣,故其军队长期在其个人势力下,不与其他新军同类。又因近在辇毂,举足轻重,亦较其他军队形势重要。戊戌政变之前,光绪擢升袁氏,谭嗣同深夜造访,都因他有此力量,欲用其力以除顽固之西后;而袁终泄露机密,致变法不成,六君子就戮,康梁远遁,光绪幽闭终身。迨宣统继位,系光绪之侄,载沣摄政,系光绪之弟,不忘父兄之恨,贬袁归田里已三年矣。武昌起义,清廷无法应变,而北洋新军在肘腋间,遂不得不起用袁氏。旬日之间,命为湖广总督,为钦差大臣节制各军,为内阁总理大臣。湖广者,革命起义之处,节制各军者,期北洋新军之用命,总理内阁则交付政治谋议和矣,可见时势之急转直下。袁未必忠于清室,亦无情于革命,然为大义不能篡清室,为人心不能打革命。于是挟革命之势以迫清帝,恃北洋新军之力,使革命胜负不可知,而双方均不得不就其范。观吴禄贞之被刺,与滦州起义不成,显然革命势力不许延至近畿之意。最后由北洋新军将领联名请清帝退位,还有旧交故吏种种策划,终成就其一人之欲望,此均有线索可寻。

除以上三个势力皆不能战而只能和,尚有两个势力促成辛亥和议:其一为南北士绅,其二为外交团。士绅如张季直先生草清帝退位诏,列名南京临时政府,曾以个人资格借款充政费,然系袁之故交,后为进步党重要阁员。外交团在中国能左右政治,辛亥革命,知中国民气不可遏,革命军且首先表示承认条约义务,故沪汉各国领事严守中立,然亦劝南北息战言和。中山先生最后协议五条,其中要点皆欲以外交团作证为保。一条曰:“清帝退位,袁世凯即须知照驻京各国公使。”又一条曰:“文接到外交团通知清帝退位后,即行辞职,然后推荐袁世凯为总统。”其不信任与不得已,可以见也。袁在报告清帝退位诏同时,电南京托故不能南来就职,盖南来即失去其北洋武力的根据。其电曰:“现在统一组织至重且繁,世凯极愿南行,畅聆大教,共谋进行之法。只因北方秩序,不易维持;军旅如林,须加部署;而东北人心,未尽一致;若有动摇,牵涉全国。诸君惟须审察时局,必能谅此苦衷。”而南京仍派蔡元培、汪兆铭、宋教仁等北上迎其南来就职,致有北京兵变之事。欲为借口,祸及民众,其存心决不离老巢可知。

我今离开政治层,述辛亥革命时一般民气。上章说过我母亲带我二妹性仁下乡讲说革命不是造反,光复是拿回祖宗之物,请大家帮助革命军,获得乡下人同情之事。吾家女仆周老妈妈曾以工资购买浙江铁路公债,至此又以工资捐助革命军饷。沪杭宁沿线各地朋友谈及家乡之事,多相类似,有力者踊跃出财助饷,讲演者有乡人煎汤以慰劳乏之事。在上海,商店伙计每日争阅报纸,其不得者,数人聚看一张,或一人读给余人听,顾客与店员隔柜讨论光复与共和,延迟买卖。九亩地的新舞台,向以演新戏开风气称,这时任何团体借用剧场开会,或请演义务戏助捐,有求必应。社会轻视伶人心理,自革命时起开始改变,初次听见年轻的世家子呼演员为某先生某伯伯,与革命有关的演员弃掉艺名而用本名。武昌起义系每人用白布缠臂为号,凡准备响应者均预购白布,商店白布利市数倍。杭州光复之前,布店白布一夕而空。由上海暗运手枪炸弹,装在铺盖内亦无人查察。逃难的人甚少,大家不以革命为可怕的事。社会上很少人谈未来政权,亦很少听见人受指导而革命。报上偶有局中人自相攻击的文章,一般人不深加注意。中国人普遍的朝气和热情,再无过于辛亥革命最初之刹那者。人情之可感者,如天津女师地理教师南通白雅雨(玉昆)先生在滦州革命未成,被捕斩首。白先生生前有得意女弟子嘉定黄君守瑾,曾欲聘为儿媳,黄家因事未允,至此黄君自愿许婚,料理白先生后事,奉养孀姑。我从白先生学时不长,闻黄君事常挂于怀,后知黄君之夫白君在冯玉祥军中任事,当亦为滦州关系。北方同学因在官立学校,一向不问时事,四年前对徐锡麟、秋瑾之案,未动于衷,此次倾向革命甚于南方之青年,或即日南归,或往来南北,携带禁品,不辞艰险。同学陈翠琬、于士嘉等由沪带炸药赴津,装置如送礼之糕点,我见到她们工作,还有李钟和亦在内。前述直隶方伯旗人增韫,在保定以育婴堂转变成一女学校,增韫自己的女儿与育婴堂女孩,同以“钟”字排名,而均无姓,钟和与她的妹妹是另一客居在保定的家而惟一有姓的学生,她后来转到天津女师的。天津同学大都受白雅雨先生的影响。

我虽望国家之改革久矣,然从未参加过任何组织,亦不知“同盟会”之名,想不到我父母不但不反对,而且赞成我参加革命行列。我父亲一次有病,曾对母亲言,可惜最大的孩子不是男儿,不由我不自励,诵“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之歌辞而奋发,这时仿佛我是一家中可出的一名壮丁。我再到上海,住在七浦路周寄母家,寄母是我母亲信托的人,家里宅大人多,我去添热闹而不怕拥挤,我在上海必住其家。我说明革命宗旨,寄父周肇甫(承基)先生寄母沈毋隐夫人,诸妹婉青、淑青、蕙青热烈赞成之情形,与我父母和我弟妹相同,周氏弟妹从此呼我姐姐而不冠名字,我惭愧而亦感动,受此敬意。上述为发沪军军用票而致破产之信成银行即为周家产业,信成协理沈缦云先生系寄母之兄,上海商家为革命直接损失之巨,以周氏为最。我到沪之时,上海尚未光复,寄母见我奔走,照顾甚于平日,我的远方朋友来,她留宿留食。到冬天,她见我所携寒衣不多,而我往来的朋友多穿甚朴素玄色衣服,一日她拿一件黑缎羊皮袄要我穿着,事后知全家只此一件合我尺寸而玄色全新之冬装,她用更好之物品换来。又拟做丝绵背心,谓枪弹不能入,一若我真将出入枪林弹雨中,亦未计在枪林弹雨中还穿绸缎皮袄?如此未上前线而作英雄,言之犹愧,然不厌言之者,于以见素不问外事之前辈和同辈,在光复之际,如何尽其热诚赞助参加的人。

我们不期而遇的有几个学校的朋友,或素识,或相闻知。天津女师的郑仲完(璧)、陈允仪(淑)与我姨母葛敬诚、敬和等,上海爱国女学的曾季肃、范慕英,北京女师黄绍兰等,后来又加入苏州振华女学倡办人王谢长达等,又加入胜家缝纫女学吴振球等。我们组织了一个“女子军事团”,借西门方板桥一家停课的女校校舍为集合处,分四项工作:战斗、看护、募饷、缝纫,各以能力志愿参加。范慕英是我在家乡从学数学的范拱微先生之妹,本为体操教员,主持战斗之部。王谢长达年最长,为许多同人的母执,主持募饷之部。还有爱国女学的杨兆良,她们认识上海很多殷实商家,她们挨户去募捐,平常都难得上店的。吴振球本教缝纫,她借得机器,主持缝纫之部。主持看护者谁,已不能记忆。章程文告均出曾季肃手,众推为团长,她是曾孟朴先生之妹。团成立后,呈报沪军都督府,请指导。后来南北军事至南京而止,军事团工作仅以仿制服和募捐略有成绩。五舅湛侯在攻南京时,曾想我们中有否谙西文之人,从军为外报记者翻译,事未实现。在南京时,克强先生部下有人教装炸弹,亦曾练习使用,住在铁汤池丁宅,只极短时期。在沪在宁,同人一律睡地铺,穿黑色衣,吃青菜豆腐大锅菜,自备零用。在军事团未成立时,我们一群人大半未满二十岁,自觉年轻未有社会经验。一日仲完告我,张默君(昭汉)是她在南京读书时的老师,比我们都成熟,请来指导最好,我欣然愿同往苏州沧浪亭访她。我在苏州景海女学,她是我的前辈。景海是一教会学校,以英文为重,而对已有中文根柢的人,颇给插班便利,因其可用读中文时间,全放在自修英文上;默君与我均是此类学生。我进景海,她已出校,甚慕其名。武昌起义,我即日离校赴沪,学校平日,不得家长关照,不许出门,此时不加干涉。我到车站,原拟乘早车,但是日久候而车不至,或车过而不停留,直至晚间始得上车。与默君相值于候车室,又同挤上一节车,时间甚长,一路谈革命,竟无人注意我们。惜这次与仲完到苏州访她,她有比我们更重要的工作,而未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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