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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瑛娥摇头:“不是我,我叫他们小闹一下就收手,没叫他们打人!” 段简璧脸色煞白,手心攥出一层冷汗,身子气的发颤,横目望着段瑛娥,心里恨极,想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责她,可一开口,却也只有一句: “你会遭报应的!” 段简璧知道段瑛娥马上要做魏王妃了,知道她有段贵妃这个姑母、汝南侯这个亲爹,知道要不了她的命,现在连那些直接作恶者也死了,死无对证,她轻飘飘哭几声辩几句就能脱罪,无人能奈她何。 “你会遭报应的!” “哐当”,段简璧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几案上,莹润如玉的秘色瓷盏裂成两半,一半震颤了片刻后规规矩矩躺在几案上,另一半仍牢牢握在段简璧手中,闪着阵阵逼人的寒光,像一把刀子。 段瑛娥也被吓住了,呆呆的一时忘了哭,看着段简璧发怔,从未在她眼睛里见过如此灼烈的怒火。 碧蕊见势不妙,看王妃攥着碎瓷盏要杀人的模样,怕再这般下去真闹出人命来,忙对段瑛娥的丫鬟使眼色,叫她们带段瑛娥走。 “王妃娘娘身子不适,还请姑娘改日再来。”碧蕊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给段简璧顺气,拍着她背安慰,同时有意挡在她身前,不叫她看见段瑛娥,又示意丫鬟快些把人弄走。 一阵手忙脚乱,房内总算清静下来。段瑛娥几乎是被丫鬟们挟持着落荒而逃。 段简璧身子发颤,唇瓣也已咬出血来。 段瑛娥竟然想害姨母,竟用那般卑劣狠毒的手段去害姨母,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娘娘,身子要紧!”碧蕊轻轻安抚着段简璧发颤的身子,柔声劝说。 段简璧慢慢平复心绪,她是要保重身子,要等着看这恶人的报应。 ··· 重九,上林苑。 适逢佳节,洛阳、河北俱已平定,半壁江山归于一统,对于立国九年的大梁来说,怎么算都是一件喜事,该好生庆贺,也该让新归附的将众子民见识一下皇朝气象,故而此次重阳宴游比上巳宴更用心盛大。文武百官、故臣新将、内外命妇,甚至还有从平头百姓中选拔出来的神勇之人,可谓士庶咸集。 宴游之始自然一片端和景象,明面上看是吟诗作赋的雅致游戏,实际则为表功旌盛的称颂赞歌。朝臣们七嘴八舌赞着魏王奇功,甚至提到了魏王出生时的佛光照身,言大梁承运早有预兆,是天道所向,顺天而为,必定国运昌隆,一统四方。 所谓天道,所谓顺天,暗示的都是梦感金龙而孕、佛光普照而生的魏王殿下。 贺长霆自然也听得出这些朝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借着此次平定河北的功勋给魏王造势。 圣上容光焕发,听了朝臣所言,虽笑容不减,却也没有过分烘托这种言论,笑呵呵移开话题,要坐上宾客应景作诗。 以座次为序,不论男女少长,一个一个来,不会作诗也要吟诵。 段简璧暗暗庆幸自己做了十足准备。 与段简璧素有嫌隙的公主们有意要在这种场合看她笑话的,不曾想,她今次似是借了文豪脑袋,不管作诗还是飞花令,没见她皱个眉头、迟疑上一息片刻,一看就是临时抱佛脚,恶补了一番诗文。 “弄虚作假,沽名钓誉!”这公主还在记恨那日被段贵妃训斥,本来憋着一口气,想着今日叫段简璧出丑的,没能遂心愿,不免小声叨叨了句。 人以群分,与她坐在一处的自都是同道中人,也气得横眉竖目:“要是瑛娥姐姐在就好了,瑛娥姐姐的诗文一向好,定能压过她去!” 段瑛娥被禁闭在家,没能来参加此次重阳宴游,她意欲借此机会以贤内助身份再为魏王锦上添花的打算也只能胎死腹中。 几位公主们不甘心地抱怨了会儿,忽有一人提议:“我看她就是死记硬背,假把式,咱们来个随机应变的,她不就一下子露馅儿了?” “这个可行,咱们几人轮流对她,我就不信没了本子,她也能对的上来?” 几人一合计,定下一谋,不动声色又喝了几巡酒,挑了个合适的机会,假意和颜悦色地对段简璧说:“王妃嫂嫂,我真敬佩你的诗文这般好,咱们玩个联字酒令如何?” 段简璧何曾听过这种游戏,想她们不怀好意,大方拒绝道:“我从未玩过这种游戏,怕是玩不来,反扫了你们的兴致,你们自去玩吧。” “很简单的,嫂嫂你这么聪明,诗文如此好,定是一听就会,一起玩吧。” 几个公主们七嘴八舌地劝,盛情难却模样。 段简璧不想答应,怕一旦开了头她们缠个没完,非要捉弄得她丢人现眼了才罢,却也怕不应这个游戏,她们还有一堆小心思等着她,时不时就要来挑衅一番,叫她整个宴会都不得安生。 如此热闹,圣上也移目过来,对段简璧道:“你今日表现倒叫朕刮目相看,原来在家中学过诗文?” 段简璧知道此时万万不可逞能充大,万一叫圣上起了兴致考她,她哪里应付得来,遂实话实说:“不曾学过诗文,这两日才看了一些,吟得出,作不来。” 圣上见她如此实诚,哈哈一笑,又见女儿们殷切相邀,说道:“便同她们玩一玩也无妨,游戏而已,没甚输赢。” 段简璧也知一味回避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但又实在怕弄巧成拙,正进退两难,听举着酒樽遮在唇前的晋王低声说:“只管答应。” 段简璧看他一眼。 两人虽是并排而坐,但并不亲密,中间空出的位置还可再坐一人,而方才席上,他也并没有与她说过许多话,不管吟诗作赋还是飞花令,未见他有助她的意思,虽然那会儿她也并不需他相助。 贺长霆没有看过来,仍作漫不经心饮酒状,说:“一战屈其兵,百世得安宁。” 段简璧又看他一眼,答应了公主们的邀约。 那公主便道:“所谓联字酒令,便是从一个字对起,渐渐增字,到七字为止,中间若是对不上来,便罚酒重来。” 段简璧点头,“明白了。”拿眼去试探晋王神色,方才是他叫她应的,他总不能把摊子丢给她,自己作壁上观吧? 贺长霆虽未转目,余光瞥见她忧色,轻声道:“坐过来些。” 段简璧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有些过分生疏了,不方便递话,轻轻抬身子挪近一些,仍保持着双拳之距。 将将调整好距离,那公主便递出了第一个字:“雨。” 段简璧余光瞥晋王,随着他话,对了个:“风。” 第一字是最好对的,公主增字:“花雨。” 这第二字便要想算一番了,若对不好,后面的很难接上。 段简璧正思忖,听晋王提示:“酒风。” 段简璧一愣,酒疯?竟要对得如此粗俗吗,但时间不容她犹豫,依言照说。 公主笑哼了声,想她果然要对偏了,继续道:“飞花雨。” 不消贺长霆提醒,段简璧也知“酒疯”之前该接何字,干脆道:“耍酒风。” 公主面色微变,但停顿即认输,她只能硬着头皮对:“点点飞花雨。” 段简璧想也未想:“回回耍酒风。” 坐上已有人掩面而笑,尤其一众武将侍卫,只觉王妃所言贴切生动,颇有意趣。 公主虽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那些人定是在笑晋王妃对的粗鄙,难免还是觉得段简璧故意指桑骂槐,说她耍酒疯。 但酒令未结束,公主只好接着增字:“檐前点点飞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