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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是热血上头,现在冷静下来细想一想,不少官员都为方才的事战栗起来。 有激动亦有畏惧。 也不由都关注起躺在地上,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马顺,努力评估他现在的生命状态,生怕他丝血挂掉。 同时朝臣们也注意到了英国公一直站在马顺旁边,保持着一个随时能‘无意’发生踩踏事件的距离。 朝上人精何其之多,不少人都看出了英国公的用意。 包括方才最先动手的王竑和刘钺。 王竑不由上前行礼道:“英国公,您老乃国之柱石,何必为这种人在古稀之年背上污名。”要是皇帝不肯将马顺夺职下狱,英国公可就是杀害同僚的名声。 这怎么能让英国公来背! 他老人家刚才基本都在保护郕王,没怎么动手。 王竑上前表示做人要敢作敢当,他是最先动手的那一个,按照首诊责任制,也该由他负责到底。 刘钺也争先道,如果要了结马顺,怎么算都该由他来。 法理不外乎人情,之前也有为父亲报仇而致人死亡,律法轻判的情况。 如果真要搞死马顺,刘钺是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的,他觉得他才是这里最适合的人。 张辅见两人都想跟自己抢这个活计,直接伸手挡开拳上还在滴血的刘钺和王竑,如斥自家晚辈般道:“去,小孩子家后面站着去。” “英国公!” 刘钺刚要再争,就见须发皆白却依旧目光炬射的老国公看着他,语气温和下来道:“你这性子倒很像你父亲。” “站远点吧,你还很年轻。” 当还有很久很久的将来。 乾清宫外,朝臣们在外各怀心事,没有注意到一直蹲在墙上全神贯注看斗殴的黑猫,忽然眼神就失去了焦距。 然后摇了摇猫头,似乎很疑惑自己为什么呆在墙上,很快跳走了。 “当鸟也不错,下次我从鸟兽房要只鹦鹉,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话了。” 6688每次只能待在一只小动物身体内,但倒是不挑物种。 朱祁钰被兴安领进门的时候,就见皇兄兴致闲雅在喂一只停在窗口上的喜鹊吃瓜子。 只是,朱祁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花眼了,他原来见到的小鸟除了飞,都是蹦蹦跳跳的,而这只喜鹊似乎是在窗上踱猫步。 “小钰。于卿。” 姜离见两人入内,就留了一把瓜子在窗口,转身坐回去面对他们。 她正在训练6688适应不同的生物状态。虽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猫,但不同动物,有不同动物的方便之处。 6688老实乖巧学着嗑瓜子。 朱祁钰上前,按照英国公的话术说起了‘马顺发疯殴打群臣’之事。于谦则在旁补充了一番。 等诉过前因后果,朱祁钰犹豫了下才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脑海中使劲回想着过去二十年生活里的不如意事,声音努力凄凉委屈了一些:“皇兄,马顺闹得厉害,连我都被刮碰到了。” 姜离笑眯眯地看着。 真是……好不熟练的茶艺啊。 不过,对于历经千帆的人来说,有时候生涩才有趣可爱。 要是想看熟练的茶艺和卖惨——姜离想起昨晚去看王振的经历了。 昨夜她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工作计划,难得有点失眠,索性重新上线晃悠到小佛堂去看王振了。 已经抄了三个月血经的王振,见到皇帝的瞬间,那哭的——姜离当场就退了两步,生怕泪飙到她衣裳上。 王振是真情实感地受苦了,于是拼命给皇帝展示了这近百日他是如何度日如年,身心皆受到重创的。 姜离看去,确实是手指和手臂都伤痕累累,显然是重复刺血的结果。 而他整个人也是如负重疾一般面色青白,看起来瘦骨嶙峋形容枯槁。 用王振告状的话说,是兴安故意苛待他,一点荤腥油水都不给他吃。居然瞎扯什么如果沾了荤腥,会冲淡血中的佛性。 呸,王振恨死了:难道硬的跟石头似的粗面大饼就有佛性了?! 王振非常凄惨地哭诉完,又跪着把自己这些日子用生命抄写的经书奉给皇帝,很经典茶艺地泣血道:“只要陛下龙体安康,我便是剖肝沥胆,抽髓剥骨也死而无憾。”示意皇帝这经文字字句句都是他的心头血哇。 然后就见皇帝用一块手帕包着手指翻了翻,叹口气:“就抄了这点啊。” 王振:…… 总之,昨夜被王振哭的叹为观止的姜离,今日再看朱祁钰这说话时还带了三分心虚的小模样,就觉得茶的很清新了。 因此,她从瓜子拼盘里抓了一把递给他,这是她令瓜子小厨房特制的口味。 “绿茶味的,尝尝。” 朱祁钰接过来,他原本就很喜欢吃坚果,就真的吃了起来。 嗑了两枚才顿觉:……皇兄神态太自然了,以至于他被带跑偏了。可他明明是进来是回禀马顺事的! 但这一下已经打断了他诉苦的状态,他重新努力了下,才问道:“皇兄,马顺的事儿……” 姜离看他怪辛苦的,索性直接打断道:“朕知道了。以下犯上以奴犯主,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敕法司擒了按律审讯便是。” 朱祁钰当即眼睛都亮了。 语气里难掩欢快地答了个“是”。 而姜离看他眼睛这么亮,倒是想起一事:“听金英说,你近来常在宗人府待到夜里,可要仔细眼睛。” 因明朝的藩王是散落在全国各地,终止王府殉葬事就是个琐碎的活。 朱祁钰接过去后倒是干的兢兢业业,又配合之前姜离交给礼部的‘废不当旌表殉死女子事’,给各王府也不停地发公文反复重申,免得有些藩王根本不理会当地官员,不拿这当回事,以王府的名义乱发牌坊。 想到这儿,又念着以后朱祁钰要忙的更多,姜离就道:“前日内膳监新进了一个两广的厨子,进献了一个家传的枸杞叶猪肝羹的方子,太医院看过,说是方子很好,明目清火还补肝。” 感觉日后朱祁钰和于谦都很需要这道汤。 于是姜离叫过在旁侍候的小宦官:“去取了方子来。” 手里还捏着一把瓜子的朱祁钰,忽然涌上一阵夹杂着一点愧疚的心酸—— 因皇兄骤然大病一场,这三个月来,他跟皇兄待的时间,比过去三年,不,七年都多。 太皇太后在的时候,膝下就这么两个孙子当然都很喜欢,那时候朱祁钰也还小,就住在宫里,兄弟俩见面比较多情分还厚密些。 但后来,太皇太后仙逝,朱祁钰开府出宫,王振又是个把皇帝围的滴水不漏,生恐别人分到一点的人。 这七年来兄弟俩见面的次数就锐减,基本只有逢年过节,或是皇帝龙体不适,朱祁钰才循例去问安。 不然他也不至于连赏赐被奴才克扣了,都不敢直接找皇帝说。 可这三个月来,朱祁钰觉得皇帝对他是很好的。 先是愿意把内府十库这种皇帝私房都交给他审查,后来有心废除殉葬这件事,也第一时间找他商量,倒有了种寻常人家兄弟姊妹遇到事儿一起商议着办的意味。 今日更是,皇帝预备御驾亲征,就下令他监国代政;以为马顺冲撞了他,就同意将人下狱;现在连一道保养的汤羹都想着他……而他‘被冲撞’到的地方还是自己拧的。